观点 | 我真的可以“随时成为les”吗?

ColorsWorld小钱包 ColorsWorld 2019-05-12

这里是神秘柜子。

作者 | 胯胯、Kaka

责编 | 大航

制作 | 茜茜


2019年四月,新浪微博关闭了#les#超话,随后,豆瓣小组”les sky”也被关闭。


这个场景似乎并不陌生,去年四月,新浪微博上的#gay#超话同样无声无息地被删除。

来源:环球网


在对女同性恋群体存在与发声权利的支持运动中,微博、qq、朋友圈的应援文案中出现了这样一句话:“性别不应决定一切,爱是自由、平等的。我不是les,我不是gay,我不是跨性别者,但我随时可以成为以上任何。”

如果说这一观点中“我随时可以成为以上任何”尚可被理解为在立场上与性少数群体站在一起,那么另一种随后风行的话语则引起了我的困惑:“性取向是流动的,我可以是gay,也可以是les。”

在近几年的国内性少数群体宣传与声援中,“性向流动”“爱是平等的”等话语越来越多地占据了发声的主流。作为争取国内非性少数群体的一种运动策略,其在很多性少数群体及其支持者中成为重要的“话术”和被广泛承认的观点。

这句话作为平权运动的一种拉拢手段,背后确有某种良苦用心,但其表意的严谨性,却是值得商榷的。


性身份真的是流动的吗?

一般来说,如果你是一位异性恋者,你并不会对同性产生兴趣。而如果你喜欢上了同性,那么可能说明你是一位双性恋或同性恋者。

性取向并不是一种态度,而是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属性,与性别等其他因素一同构成了人确认自身主体性的一种手段。


来源:环球网


关于性取向的成因,目前学术界主要有本质主义与建构主义两种观点。前者重视遗传因素、大脑结构等生理基础与心理本能的影响,后者则重视社会与文化建构的影响。

目前,遗传因素对性取向的影响尚未定论。如果性取向由基因或某种特定的成长环境决定,那么其无疑是不能随意流动的。


此外,在现代社会,当讨论某种性取向的成因及其合法性时,我们显然侧重于社会文化层面,即某种性身份。

“身份这个词或者概念,指一种规范或角色,一种个体或者群体的认同。(王文卿,潘绥铭,2006)在世界进入现代社会之后,性的身份制度开始建立起来。同性恋是一种性身份——同性恋性身份,与之相对的是异性恋性身份,性身份不应理解为仅包含对同性或异性的生理欲望或某种特定的性行为方式,它还应包括与性身份相关的身份认同、角色、行为规范等。”(刘颋颋,2008)

由此可见,性身份并不简单等同于性取向,具有任意一种性取向的个体或群体,对自身的性身份都需要一个接纳与认同的过程。这一过程无疑是自我认同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任何性平权运动的必要前提。

A group of friends of varying genders

Source:The Gender Spectrum Collection


以同性恋为例,研究者(Cass,1979)对于性身份认同具有六个阶段的划分:认同困惑、认同比较、认同宽容、认同接受、认同骄傲和认同整合。在这一过程中,具有某一性取向(尤其是少数性取向)的个体逐渐实现对自我的接纳与认同,同时实现个体之间的联结与群体的整合。

在一定的生理与心理基础作用下,性取向具有较高程度的稳定性,并在此基础上形成某种性身份。对于个体的自我同一性建构、个体间的亲密关系乃至性平权运动来说,这种稳定的性身份都是必不可少的。


性身份的确立和划分并不意味着局限,更不是多元的反面。个体的复杂性与个体间的差异性并不妨碍某种同一性的建构。正是通过对不同性身份的发现和命名,各种性身份得以被自己与他人所知晓,得以在讨论领域中存在,从而获得为自身辩护的权利。

如果一味地强调流动,因为性取向的多元而拒绝对其作出某种细分,无疑是因噎废食,隐秘地站在多数的立场上扼杀了少数的话语权。

“爱”是“平等的”?

性取向流动这一观点背后暗含着另一层逻辑——因为爱是平等的,所以不同的性取向之间并无差异。

将性取向等同于爱情是我国性少数群体支持者中非常普遍的现象,但用爱来概括性取向,人为地缩小了性少数群体的需求(如所谓的“同性恋才是真爱”)。


进一步说,这实质上阉割了性少数群体性需求的正当性,抹杀了性少数群体在亲密关系中恶劣行为的存在。


男同性恋周围更加弱势隐秘的群体——同妻

来源:电影《谁先爱上他的》剧照


从这一角度说,该观点不仅不是对不同性向的平等对待,而恰恰是特殊化、不平等化的体现。将性少数群体割裂后有选择地对外界呈现,在宣传话语中舍弃了这一群体的完整性。

如果说不同性向(尤其是性少数与异性恋)之间的平等是以“爱”来维系的,那么这种措施的实质就是,通过消除多元之间的差异从而使得性少数群体与异性恋成为话语中的“一元”——亦即弱势群体与强势群体的“一元”,通过取消取向、与强势群体“站在一起”来证明少数取向的合理性。

在各类声援中常见的另一种观点就是这种倾向的最好体现——“我不喜欢女人,只是我喜欢的人碰巧是女人。”这一类对性取向本身的取消作为策略事实上是很无力的,话语上的同构并不能改变现实中性少数群体弱势的现实,声称自己与强势群体并无不同的行为事实上是对自我争取诉求的渠道的封闭。

当我们谈论“平等”的时候,我们在谈论什么?不是一种同质、同构,更不可能是通过寻找强势群体的共同特征来维护弱势群体的自尊心。

当我们提到性少数群体平权或女权问题时,就是作为“性少数群体”本身和“女人”本身来争取自己的权益,而不是作为“和异性恋一样的性少数”或“和男人一样的女人”来争取权利。

当现实生活还没有改变的时候,超越现实声称自己与强者具有同样的内在本质其实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或者说,当我们取消自我与他者之后,又如何确定我们的主体性所在呢?


Source:The Gender Spectrum Collection


当然,这类问题一向处在争议之中,也有很多人认为过分强调男女差异或不同性取向间的差异是一种刻板印象的体现。

的确,刻板印象需要被改变,对某些少数群体“固有弱点”的看法需要得到纠正。但此时此刻,我们仍有理由作为弱势群体堂堂正正地提出合法诉求——我们应该被正视和尊重,并非因为我们是“强者”,而是因为我们是“我”。



参考文献:

[1]潘绥铭,《当代中国的性行为和性关系》,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4年版

[2]刘颋颋,《同性恋者性身份认同的影响因素研究》,华东师范大学,2008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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