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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一只羊

责编 | Echo

制作 | mu

昨晚，《创造101》决赛落幕，王菊最终没有进入成团的前11名。无论这个出道的组合“火箭少女”能走多远，王菊未来又能有什么发展，这都意味着这一场初夏狂欢，至此告一段落。

在此前一篇言之凿凿的腾讯内幕曝光帖里，王菊和杨超越并列在一起，被认为是仅有的已经“出圈”（即在饭圈之外有了影响力）的选手，BBC、环球日报等主流媒体的评论都意味着关注王菊的人（无论赞赏或是批评）已经大大超过了传统偶像类节目的观众群。

作为一个Gay，这种“出圈”在我眼里最突出的体现，莫过于王菊在Gay圈里受到的关注和支持。我身边的、关注的圈内人纷纷因她而开始看101。在“陶渊明”和“菊话宝典”火遍社交网络的时候，那些让圈外人感到惊喜的毒舌表情包和俏皮话，其实都是 Gay圈的经典话术。

但带着王菊粉丝和Gay的双重身份，《创造101》是我第一次在电视节目的粉丝群体里如此明显地看到同志亚文化的表达，或者看到作为边缘群体的Gay开始集中地在娱乐圈里表达自己的喜好，在我眼里，这是同志亚文化走向大众的一个里程碑。

▲ 杭州地铁二号线

王菊身上的Gay Icon气质

很多Gay都是欧美乐坛的粉丝，他们的偶像是Madonna、Mariah Carey、Beyonce、Lady Gaga、Nicki Minaj等一众女星，这些欧美女星往往身材丰满、个性突出，也不怕展露出自己“过于成熟性感”的风情。所有101个女孩中，几乎只有王菊最接近这一风格，她身上的特点——美黑、胖、选择英文歌唱跳、自信爆棚，都能在这些欧美女星里精准地找到对应。

在舞台风格的基础上，这些欧美女星经常还是女权、LGBT、性开放的支持者，是多元价值观的代言人。对性话题的不敏感和对性取向选择的开放往往是一体的，似乎越是敢谈及“性”的明星，也越容易成为LGBT的公开支持者。

▲ 陈漫镜头下的王菊

和很多外人理解的不同，Gay Icon本身并不需要也是性少数，也不需要是男性， Gay需要的仅仅是从她们那里获取对自己独立、与众不同的支持 。 在整个101的历程里，王菊最显眼的“人设”就是独立女性、多元审美，她敢于表达自己的价值观，这就又获得了Gay的青睐。

在华语乐坛里，这样能被明确称为Gay Icon的明星不多。小S、张惠妹、蔡依林在圈内受众较广，王菲、孙燕姿也有一定的Gay粉丝，她们都和上面列举的Gay Icon属性有或多或少的相似。但大陆乐坛始终没有出现一个足够成功的Gay Icon。娱乐圈似乎也还不认可这种商业模式的前景，不敢投资打造一个大陆的Gay Icon。

▲ 百万美工系列

当这种类型偶像的缺位碰上了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王菊，Gay群体的狂欢就开始了。 许多Gay成为陶渊明，是他们自己主动入场的选择。他们一边发觉“这个选手对我的胃口”，一边开始以自己习惯的方式支持王菊：制作表情包、融入Gay圈常用语。

事实上，“菊”、“0”、“1”这些本来就是男同性恋圈内的常用语言，Gay们在社交网络上生冷不忌，从不忌讳用打擦边球的方式表达观点或互相嘲笑，无数谐音梗也以此为创作基础。王菊和《创造101》的出现和这些Gay圈语言恰好相合，激发出无数“只要今晚你投票，菊姐让你有1靠”这样的宣传语。这些宣传语又进一步吸引了Gay圈的注意力，让更多人发现了《创造101》和自己的相关性，于是随着这一趋势来关注王菊、关注101。

热度的上升和回落都是一种必然

Gay圈新粉丝对粉圈的传统操作是陌生的，他们不懂集资建站、控评打榜，只懂用自己熟悉的社交网络表达方式去号召大家为菊投票。但恰恰是因为他们没有从粉圈的传统路径出发，所以他们的行为更容易被圈外的人看到，他们对王菊的支持吸引了众多非性少数的路人驻足观看，也顺手投上一票。

传统的粉丝选秀节目基本上不会将Gay群体作为一个主要的目标群体，不会故意去培植有Gay Icon潜力的人，也不会主动去寻求Gay的关注。被主流娱乐圈排斥在外的Gay大都习惯了这种隔绝感，王菊的出现和《创造101》全部以粉丝投票决定的赛制却迅速改变了这一点，他们突然发现： 我可以主动参与到这个选拔过程中，而且我的选择将肉眼可见地决定选手的命运。

他们未必关心王菊在节目里是不是综合水平最高的人，《创造101》这一节目的规则设置本身似乎也不关心这一点，它关心的是“你越喜爱，我越可爱”。在这个人气值的竞赛里，Gay拥有着与任何主流群体相同的表达个人喜好的途径和能力，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去选择与我的审美最接近的一个人，用投票的方式传达Gay文化内部的喜好和标准？

起码，当我在看到王菊的宣传途径使用了如此多Gay圈常见的话术，而且因此引起许多路人（即原本不关注《创造101》的人）好感的时候，我隐约看到了我所在的亚文化群体与主流群体融合的希望。如果娱乐圈文化能越来越接受Gay的审美，这对于每个个人，就意味着自己越来越有可能被社会接纳。谁不希望获得接纳与认可呢？

在这种心态的助攻下，王菊在多个投票榜单里获得靠前的位置，也一度拿到《创造101》总榜第二的位置。然而在此之后的人气迅速下落，说明她的支持者似乎并不如其他主流偶像的粉丝那么稳定。

对于被“菊话宝典”吸引的路人，他们本身也不关注101这个节目，热度一旦散去，他们的离去非常正常；不过对于有心进入粉圈的Gay群体，虽然他们被王菊真心吸引，但同样也面临着价值观冲击上的难题。

很多传统粉圈的行为守则，在局外人的Gay眼里是无意义的，例如粉圈要求粉丝尽量克制，不能贬低其他的明星，甚至最好连提都不要提到；然而Gay对自己不喜欢的明星向来不吝啬批评与毒舌，让他们为了支持王菊而收起锋芒，其实是要求他们改变圈子里的固有文化。当Gay主动融入粉圈，还意味着他们的审美要和“主流群体”的审美进行正面碰撞，此时还算友善的传统粉丝会说王菊“不适合女团”、“和其他妹妹不搭”，更粗暴的则会直接骂王菊丑、胖、老。当这种恶意从偶像传导到粉丝身上，任何一个因为王菊的粉丝都必须做出选择：是否为了支持一个选手，而关注整个节目，把自己暴露在主流的直白恶意里？

▲ 王菊周边产品

如果类似“英树地铁”这样的投票还能凭借人多取胜，总榜的排名就几乎完全取决于粉丝愿意为偶像花多少钱了。然而对于与主流粉圈一直脱节的Gay圈，我们从未被培养出“为偶像集资”的习惯，甚至我们可能已经习惯了自己喜欢的音乐、影视根本进入不了大陆市场，在这种惯性下再要求每个人去给王菊大幅集资，显然是不现实的。

因此，王菊成为Gay圈追捧的对象是一种必然，她的热度渐渐不敌其他选手也是一种必然。Gay圈粉丝在“pick王菊”的热潮中爆发式地释放出了他们的能量，然而这股能量一旦冷静下来，就会发现和传统内地娱乐圈仍然有许多不相容之处。这时他们会选择向粉圈文化合流、接受粉圈规则，还是离开粉圈、不再支持节目，就变成了每个粉丝的个人决定。

未来的无限可能性

但在我看来，这次热度的爆炸已经让娱乐圈的商业力量看到了王菊的潜力，更让他们看到了王菊背后的潜在市场。 “粉红经济”的说法在中国已经兴起多年，然而始终不成气候，或许王菊收获的支持终究能让娱乐圈意识到，培养一个Gay Icon式的明星有着足够大的商业潜力。即使在当前情况下，这个决定可能还要冒着审查的风险，但我相信它会越来越成为未来一个值得考虑的选择。或许等到下一次节目，就会有更多“投其所好”的选手剧本朝向Gay圈而来，与其把它看成资本的利用和裹挟，我更愿意把它理解成话语权的提升。

▲ 百万美工系列 @宇宙废狗

同时，我也希望这场《创造101》的投票成为对Gay圈的一个提醒：新媒体和新娱乐的形式部分完成了对每位观众个体的赋权，当观众的参与在艺人塑造和选择中越来越重要、人气本身超越传统的艺人标准时，Gay的审美和诉求也就找到了一个更直接进行表达的平台。

第一次主动贴近娱乐圈和粉圈的我，在《创造101》里学会了不仅仅去被动接受塑造好的偶像，而是主动参与偶像与流行文化的生成。我为王菊投票，是因为我一向喜欢这种风格的Icon，是因为她在众人中足够“不同”，也是因为我想让“主流群体”知道，Gay圈文化同样是塑造时代审美的一份力量。

我希望王菊成为属于我的时代的Gay Icon。但如果她不是，我也知道了将来我该怎么找到自己的Ic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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