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圈|生活是铁笼温床,故事是无法言说

Anonymous ColorsWorld 2016-11-13
这里是神秘柜子。
作者 |
编辑 | 新月
制作 | 咖喱

打字的一刻发现自己对这个题目其实无话可说。

这种感觉像是小学三年级学习写作,先小心翼翼地从墨水瓶里吸足墨蓝色的液体,然后抓着钢笔不知道怎么才能写出第一句话。

好不容易想清楚了,屏住呼吸摆正方格信纸,钢笔却不出水了。

可能这就是我能讲的柜圈故事。

我总觉得人类对爱情的追求是一种本能,就像我在四年级的每个周末守在电视机前等着台湾的偶像剧大放送,然后沉迷于幻想着自己在某个独特角度的三寸阳光的照射下和班上最温柔美丽的女同学坐在席梦思出品的天鹅绒秋千上聊着我们小学毕业后的长远未来。
那个时候我还没弯。
从直到弯的过程,刚好是我成长为学霸的初中三年。那个时候是真·学霸,不仅能轻松回答老师提出的各种问题,还瞧不起那些无所事事不知苟学的差生,以及,最重要的,是作为一个最独特的男生活在最学霸的女同学圈子里。
绰号?外号?玩笑?有些关于“娘”的回忆我到现在都不想再提,只想无情丢到喜忧参半的初中时代垃圾桶里。最后,被选择的挣扎与逃离是安于现状和努力学习,“反正我凭着这一个资本就可以把你们所有人打趴。”
现在,学了很多黑话后知道,我只是在建构自己存在的合法性。我像一个有雄心而怯懦的海盗,乘着屹然的巨轮与暴雨中的洋流漩涡搏斗,最后我大约放弃了去掉这些绰号的疯狂努力和焦虑,转而沉醉于互相起外号的自我安慰,也一步步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接受了这种诡异的现实——或许,我喜欢男的?
当时跟班里一个白净个高帅气的男生玩得很好,甚至萌生了某种恋爱的腻歪:下课就去找他,上课就会偷瞄,做操都要站他后面,回家后发无数条短信飙话费到天价般的50元,还有,跟着同学一起开他的玩笑,用这种懵懂的方式以表达喜欢。
印象颇深,我在那时候看过一篇报道,“我国同性恋的比例估计为人口总数的1/26”。我很高兴,我们班53个人,算上我,还有他的位置。
但是毕竟太年轻,中考过后两个人终于在地理上分道扬镳。后来上高中,他的样子好像一直活在我的记忆里,占据着我对喜欢一个人的幻想。一年后图像变淡,我在没有小蓝的年代用QQ加了些奇怪的同城群,知道了什么是1、0、0.5、攻和受,在偶尔的骚扰与被骚扰里留下了跟五十岁脱发大叔的视频聊天的心理阴影。据说这种大叔最爱的方式是“弟弟,我给你零花钱”,幸亏我一直都很三观分明花钱节制,不过现在想想还有些绝望。

加群,就有些同校群。在群里认识了被我勉励了一整年也没考上清华的学弟,认识了那个考去上海学金融的学长,甚至还有一个在北大读书的学长。后来高考结束,出分,想着去找个学长学姐了解北大的情况,我居然想起了他。很巧合的是,后来和他报了一个专业,从学习到生活,我大一时没少麻烦过人家。
有次一起刷夜,他问我,“六月份你在QQ上找我,我那个号应该一般人不知道吧。”我笑了笑,回答说“你懂就行了。”小号也是这里的一大特色。
此后,我听着他讲的北大基情故事,听着他和前男友的分分合合,看着他为这些瓜葛难受想哭。我竟然有点羡慕,大一总有些期待。
正儿八经地、奇怪地,我在高中没喜欢过谁。但是那会儿喜欢上“bl吧”找些纪实的帖子,这样你会知道在这片土地的某一处,有两个人因为种种原因认识,然后在一起,然后每天过着生活,然后分手,或者走着。我认真地看完了很多长到几百页的帖子,到现在都记得其中几篇的双方名字,偶尔也会在微博上搜索“沈煜伦”和“遥大王”。
有一篇帖子叫《我觉得,我室友,喜欢我》,博主起更的时候是高二暑假,停更是大一寒假,上次诈尸还是一年前,而我都已经大三。倒不是盼望着有个高大帅气体贴可爱善良正直的弯室友变成男友,但是小段小段的行文和琐碎的叙事还是戳中了什么。


大概在柜圈,拒绝着走出去而疏远着这种有点渴望和艳羡的情感波动,也难免着在鼻头一酸的时候矫情、发疯而躁狂,在无数遍的“我要删了小软件”的Flag下保留着自己最原初的期待——
很简单,想找个男友而已。
但是很难,想找个男友?呵呵。
这个圈子有个很尴尬的状态,一般人谈恋爱都是先认识,再聊天,接着互相了解,然后在一个月光很美的晚上告白,牵着手回来。但是在这里,如果不是单恋成瘾,如果没有对人人都有的直男往事那么重的情结,你必须要,而且第一个要做的事情,就是确认对方的弯直——这个大多数人用力死守的信息,是相遇时要攻克的第一道防线。
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软件上打招呼的第一句话常常是“你好,能交个朋友吗?”“对不起,不能,我又不是缺朋友,我上来是为了找男友。”
第二句话,“18 179 71 0,你的?”“23 177 63 0。”然后上一秒还是两个陌生人,下一秒就默契地悄无声息。
第三种情况,“能看看你吗?”“我发你回?”/“不能。”


尴尬,尴尬到爆炸,尴尬到在没人的教室角落都慌张错乱,尴尬到下辈子我真的或许想做个普普通通的直男。不用搭讪都像菜市场一般需要讨价还价;不用再来一遍“你是哪个院系”这样的人口普查;不用像网购一样挑选一张张图片,外加身高体重年龄星座血型,加权成不同的砝码;也不会有重磅炸弹一般的爆照,得先在自己心里把称端平才敢聊下去。
这些只是个前提。这种过程像是自己控制着一场海选,先把种子选手留下,然后逐个面基感受,有时又觉得性格不搭变成淘汰赛,偶尔诈尸成复活赛,接着层层筛选……尴尬,因为选秀还能有个冠军,你连最后的优秀选手可能都剩不下。还有,我没忘了自己在这个市场里也是被选择的一方。
最后你还能记得的故事,是从初次的羞涩变成往后的删了再下的往复循环。真正走出荧幕的台前幕后,与谁都无关。

上学期在一篇文献里看过研究者对小蓝软件的脚注——一种同性约炮软件。此话不假,以往的研究证明,在统计学意义上,男同性恋的性伴侣数量多于女同性恋的性伴侣数量。
感慨着这软件何苦已经沦落至此,感慨着自己为何连男友都没有,感慨着凭什么你该有男朋友过着“情深深雨濛濛”你侬我侬的生活,感慨着帝都的大风中裹紧大衣的氐惆,感慨着从雨中疯跑回宿舍的一个人。
这是种帅气吗?这是种绝望吧。
其实我也不是没在大学谈过恋爱,其实还挺想两个人靠在一起跨年、吹生日蜡烛、买朵玫瑰花送给对方、脸红着在酒店开大床房,只是两次都完美错过了任何值得我关上了手机窝在沙发里一杯红酒配电影地庆祝的时节。让人崩溃的分手桥段令我难过了数月,等到现在终于活成了一个铁打的猛士之时,不想、不能更不敢喜欢上一个人的心情着实焦躁,恐惧。 没人会期待着在一起后又离你而去。

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

这篇我写得很难受,比我写过的任何一篇文章都要难受。前两天读了篇《同性恋,精神病,中国乡村》,虽然我知道自己应该不会落归至此,但也有种隐隐的划痕,游离在柜圈的边缘过着充实而多少有些不满的日子。
男神在课上讲过一句话,“现代社会每个人都会觉得自己这种随意抛弃在这个世界上‘自然’生长起来的状态是一个有着天然正当性的状态,自然的要求、自然的欲望、自然的联想、情感具有天然的正当性,会认为自己不需要改变,这是现代社会给现代人最糟糕的东西。”
我不想也不需要真正理解这句话本身的意思,但是有一点,我不喜欢这个尴尬到爆炸的柜圈时代,看许多人夹在生活的铁笼和温床中生活。
所以我说不出来,就像你看到作者一栏的空白。
ColorsWorld神秘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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